云千雁

［蔺&苏］黑白局（二十六）

＃复健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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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“苏哥哥。”飞流掀了帘子窜进马车里来，动作之娴熟仿佛演练了无数遍。他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枝不知从何处折来的深紫色山茶，薄如蝉翼的花瓣上还粘着未融化的雪花，连带着一阵寒意。

      梅长苏恍惚的看着飞流，透过小孩的影子，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也总爱折花的人。以往的路上，也是这样探头进来，从背后变出一束叫不出名字的野花，笑盈盈的塞到自己手上，“蔺晨。”他下意识叫出声来。

   “苏哥哥？”怯生生的轻唤，终于让梅长苏意识到自己在走神。

   “没什么，飞流折的花很好看，不过下一次可不许摘长在树上的花了。”梅长苏虽心里波涛汹涌，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教育着小孩。

      飞流见梅长苏还是温柔的模样，放心下来。乖巧的点了点头，随后一头扎进梅长苏的怀里。似乎是因为刚才出去跑了一会儿，他的脸颊泛着红润，发丝上还粘着绒雪。

      梅长苏轻轻的将飞流揽到怀里，修长的手指耐心的拂去那温凉的雪花。冰晶触及指尖，然后飞速的融化，只剩下一团还带着冬季温度的水迹，然后慢慢蒸发消逝。梅长苏的思绪似乎也随着水汽飘向远方，他的手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飞流的发丝，目光却无意识的盯着窗外。

      模糊的景色掠过，那些色彩印在视线中，又随着感觉消逝。没有聚焦，没有记忆，只是单纯的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金陵。梅长苏知道现在他们还在外城，然后他们会经过城门，走过街道，看儿童嬉闹，人间繁华。这条路能看见什么，会遇到什么，已经存在于他脑海里太久了，不消回忆，便会自动浮现。梅长苏以一种旁观者的态度冷静的看着，仿佛整个人已经脱离了躯体，他的灵魂似乎处于阴阳交汇之处，所以世间烟火对他再无感受。他不因为那个因拿到糖葫芦笑得开心的孩子欢乐，亦不为裹着单薄衣裳的人而悲伤。一切情绪似乎被抹去，所以那些吵嚷便像失去了意义的符号般喧嚣，让人无端的觉得烦躁。

      然后他们会到一条幽静些的小道，小道上有一座破旧的桥，那里远离这些喧嚣，会让人好受些，梅长苏漫不经心的想。桥？桥下有流水，桥上有他和某位不知名的少年……突然，他凝固的思绪飞驰起来，回忆的纸张纷然落下，多年养成的习惯使他敏锐的抓出了那张他需要的东西。梅长苏的心猛然跳动起来，是了，他就是在那个地方丢了蔺晨送他的玉佩，那块刻着栩栩如生的凰，入手微凉而温和的玉佩。

      若是他能找回那块玉佩，是否能弥补分毫他所犯下的错误？他不期待原谅，但能不能让他们之间的裂痕浅一点，让他有一点可能站回到蔺晨身边，拥抱他，保护他。

      这种可能使梅长苏激动起来，他赶忙高声喝道：“停一下！”

      车夫被着突如其来的呼喝吓得一愣，赶忙勒紧缰绳，回头，等待梅长苏的吩咐。

   “你在这等着。”梅长苏淡淡的嘱咐了一声，然后迫不及待的奔下马车，向河边跑去。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奔跑过了，风在耳边呼啸，吹乱了发丝，吹起了衣角。此刻，他只觉得无比畅快，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候，想爱就爱，想恨就恨，哪有那么多束缚。

   “公子！”车夫担忧的喊，这点吼声比不上梅长苏心脏跃动的声音，理所当然的被忽视。

      随着距离的拉近，隐藏在清晨雾气中的桥越来越清晰，直到站到桥旁，梅长苏才觉察出一分茫然无措。玉佩丢到哪里了，他毫无头绪。桥下的湍急的河水冲击在石头上，激出几朵带着泡沫的水花，七零八落的卵石躺在水中，仿佛是被那个粗心大意的神胡乱丢进去的。无力感，因为这一眼望不到底的河流更加强烈。

      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？没有一个会永远站在他身后，将肩膀借给他的人，唯一可能这么做的那个人被他弄丢了。

      梅长苏一咬牙，解开披风的系绳，手轻轻一拂，那厚重的披风就落到了地上，泥点沾上洁白的皮毛，分外刺眼。

      蔺晨说过，他讨厌梅长苏不珍惜自己，可现在梅长苏想不了那么多了。他看着打着转的水旋，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被吸了进去。他只是找一找，不会有什么事的，蔺晨不会生气的，梅长苏尚且这么安慰自己。

      鞋子浸透了冬天的寒水，在皮肤上结出冰来，冷意的荆棘顺着筋骨攀上，仿佛要将他吞噬干净，对于深水的恐惧，是人最原始的反应，梅长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，可不知道是什么温暖仍支撑着他，他本能的抬头，向琅琊山的方向望去，然后毅然决然的跳进了冰冷的河水。

      梅长苏未曾想到这里的水是如此湍急，如同冰刀子般割在他单薄的衣衫，他勉强稳住身形，深深的吸了口气，潜入水中。他睁不开眼，只能凭着感觉摸索，凌厉的石头在他手上割出血痕，但他还是固执的去抓，也许就能找到呢。

      窒息的感觉扼住他的喉咙，像是他的身体里隐藏着一直疯狂的野兽，几乎要将他撕裂，意识在模糊中徘徊，又被痛苦拉回现实。不够，还不够痛，比不上蔺晨万分之一的痛苦。梅长苏几乎是自虐般的抓着石头的锋刃，空落的心被痛苦填上，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欢欣。

      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在河水里，这样泪水便会被无声的冲刷干净，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哭泣，肆无忌惮的吼叫，将那种可以将他泯灭的悲伤宣泄出来。

      时间带着梅长苏的力气一点点流逝，他几乎抓不住稳住他身形的石头了。可不行，他还没有找到玉佩，梅长苏将头探出水面，急促的吸了口气，发丝黏在脸上，可被冻的苍白的脸根本无法觉察出来。眼前被水雾蒙上，一阵黑一阵白。顾不了那么多了，梅长苏知道自己如今有多狼狈有多疯狂，可他无法放弃这最后一根救他命的稻草。他重新扎进水里，但这次没有那么幸运了，他手一抖，整个人被水流卷挟着，沉入水底。